序
研究博物学有许多有效的途径,而最容易成功的方法之一,就是通过观察动物的日常生活,并研究它们各自是怎样解决食、色、地盘、种族四大永久性问题的,同时这也是本书所研究的主题。我们一旦踏入这个领域,就立刻会向动物表示同情,因为动物的难题实际上是我们人类的难题。凡是一种活着的生物,都在生命的大戏剧中充当一个演员,其轻重就各如它的分际。
至于人类则在这一出戏剧里饰演着最高明的角色。整个世界就是一个千变万化的剧场,上演的戏已经历经了许多万年,一直绵延到今天,而且还要继续演下去。不过,自从人类开始观察剧中的演员,并探究剧本中的情节以来,所经历的岁月比起自有戏剧之后,只能算是短短的一天。
所以,本书偏重动物在野外生活时所过的生活,并在脊椎动物里重点表述哺乳动物和鸟类,在无脊椎动物里特别表述了昆虫和蜘蛛。原因非常简单,因为我们对它们的了解最为详细,也最为确定。我们开始研究动物,不久就会明白,如果不是举出——虽不是最严重地举出——生物学的若干基本问题,简直是不能前进的。我们的宗旨之一就是要表明古老的博物学中有一种训练思维的纪律,发展成为现代的生态学(Ecology),正和解剖学以及生理学等相对富于分析性的研究方法所包含的一样。但是除了训练思维外,我们还希望本书的叙述能够打动人们,从而引起许多读者来共享生命中最深刻的快乐之一——即使不是深不可测,也是最深的之一。
螳螂
螳螂(Mantis)大概是最怪诞的昆虫。不但表露虔诚态度为可怪,它们还要在身旁和肢旁膨胀出来,成为叶状部分。它们又拥有犀利多齿的钳,用来攫食。它们动起来,偷偷摸摸地;吃起来,残暴狼籍得很。雌螳螂爱什么东西就吃什么东西,不问能吃不能。法布尔描写它们很妙,不过我们不必重新举它所记的螳螂的凶残事迹,只要说一句螳螂自相残食就够了。欧洲产著名的祈祷螳螂(Praying mantis),尤其残忍,雌的竟吞吃自己的配偶。
可是螳螂的外表非常和善。半竖半斜地站着,静俏俏地垂头敛臂。因为前腿太大,所以站起来半作竖直状。并不知不觉地呈出恭敬祈祷的形状,俨然像个伪君子。有人叫螳螂做“预言家”(Sooth-sayers)。相传经常有迷路的小孩见螳螂慨然指示了它途径,然后才得益回家!其实螳螂长期在那里伺食物,等到对准了可食的昆虫,就伸开长臂。用一个有齿的部分合在另一个有齿的部分上,这件工具像剪高枝用的一种器具。就是一片利刃,一端贯在枢上,接在长竿的一端,用绳一牵,就可剪断树枝。螳螂举起它有齿的腿到口旁,用上颚咬下一块食物再放开腿去,看看那食物,才咬第二口。很像小学生吃苹果,吃一口看一看,看它逐渐缩小。
但是螳螂常常吃到一半便不吃了,又去捕别的东西。也像较高等的肉食动物如白鼬(Stoats)等,吃东西极浪费,不吃也要咬死。大约它们都是由于看见食物就起杀心,不能自遏。我们也许早就该说螳螂隶于直翅目(Orthoptera),和蟑螂,蟋蟀等同目,却变成专门肉食者。至于叶形虫(Leafinsects)和杖枝虫(Walking-stick insects)虽和螳螂相近,却绝对吃素。
多数螳螂运动得很慢,并不善于飞翔,所以为生存起见,就不得不和环境取同一形态色彩。试看那些住在叶堆或地衣或花朵里的螳螂,就显然可知。那些住在沙漠地方的,被上褐色袍,一样能遮掩它们,不大显露。普通螳螂分绿褐两种。意大利博物学家拆斯诺拉(Cesnola)会严密地观察,得以证实保护色的效用。它用丝线系二十只绿螳螂在绿草里。又系二十只褐螳螂在枯草里。十七天后,四十只螳螂全都活着,未曾被仇敌窥破。它又系二十五只绿螳螂在褐色枯草里,十一天后,完全死光。再系四十五只褐螳螂在绿草上,十七天后,只剩十只。大多数被鸟啄死。有几只绿的竟被蚁吃了。这个实验极可靠。所以在砂地,当然要褐色种才能胜利,而在绿叶丛中,也非绿色种不行。
祈祷螳螂不产于英国,但可在多阳光的地方养活。欧洲大陆上自哈佛尔(Havre,法国北部)以南都有,好像是中海区的原种,从三叠纪起就有的。渐向北侵,沿伦河(Rhone)等流域而进瑞士。马替格尼(Martigny)相近发累(Valais)地方,和法国布罗温斯(Proven)地方都各有好多。它喜欢干燥阳光充足的地方。除法,瑞两国外,德,奥,意,俄,北非洲一直东到中国全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