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纸上染了蓝

  

纸上染了蓝

周耀辉

四川文艺出版社

20166

馆藏地点:B座二层新书刊B座三层文学图书

索书号: I267/11874

 

香港三大词人之一周耀辉,在母亲去世后,写下了自己记忆中关于母亲的一点一滴,于是便有了这本《纸上染了蓝》。整本书没有一句“我爱你”,但却明明能感受到作者对母亲满溢的爱恋,以至于当这份爱没有了出口,单看文字便莫名被那份悲伤所感染,眼前一切似乎都染上了幽幽的蓝。

 

你,了解自己的母亲吗?你知道她最爱的颜色和最喜欢吃的食物吗?她是不是常常唠叨不要总给她花钱,却经常“大手大脚”地给你置办各种好东西……不要等到失去才学会珍惜,不要等到没有了机会,才想要开始了解。

 

我写这本书有种奢望,去证明我妈妈一生没有白过,透过文字去告诉这个世界她存在过。

 

蓝了 染上纸

 

妈握着我的手,说:仔,我知你乖。我常常觉得“乖”这个字很奇怪,像缺少了什么似的。对,是一双腿。可能是我先学会了“加减乘除”的“乘”。而假如我是乖仔,我妈是不是良母呢?然后,我发觉,跟“乖”一样,“良”对我来说也是不完整的字。我想到了“娘”。我不是不明白,女良成娘,但我更觉得是娘必须抛弃作为女人的一些珍贵的东西才成就了良。

 

所谓的美德难道都是残缺,都需要抛弃才能成就的?

 

那一天,我为了思念,跑到一个我认为最值得我坐下来思念的地方,从傍晚一直坐到天黑,暮色居然爬到我眼里。我在纸上试图写下我所记得关于我妈的事。这页纸后来放在我新买的牛仔裤袋里。染了蓝。

 

 

 

银镯 玉镯

 

今天我生日。

 

很想很想身旁依然有个她。

 

我就思念起来,那种思念居然是肉体的,是一种饿。我很想很想吃面。我很想很想身旁依然有个她,然后她会拿着我们小时候每个家庭都有的啷口盅,红的,塑胶的,从六楼跑到楼下买一碗云吞面回六楼给我吃,生日啊,必须吃面的,长寿啊。

 

今天我生日。

 

很想很想身旁依然有个她。

 

我妈告诉我,小时候我的手脚都戴着银镯,镯上系着银铃,手脚移动,就会叮叮当当起来,尤其是开始会爬来爬去走来走去了,很有用,她不必跟着我,也大概知道我跑到哪里去。银镯,我应该很早已经不戴了,可能是中学吧,觉得老套。可我胸前的玉坠却是挂到年纪更大了。

 

我妈自己不戴银,她喜欢玉。她钱不多,可我却清楚记得她带着我和我姊到九龙城路边的小摊子,一块一块拿起来,挡着天仗着光鉴赏着玉的剔透。我跟着她看,看到玉中的云、海、山、和种种种种奇妙的景象。

 

谁说的,人类对宝石的执迷,源于宝石从地而来,带着原始与黑暗,分外神秘,所以诱人。后来,我常常这样想,我妈挡着天仗着光鉴赏着玉的剔透,她联系了天地,刹那间。

 

玉比银或其他宝石易碎,最经常就是在洗碗的时候,碰到杯杯碟碟,玉镯就裂开来。我妈边咒骂边感恩,她认为玉碎,就是替她挡了一次灾。

 

我们以为可以倚赖的往往非常脆弱,我们必须学会如何从破碎之中捡拾美好。

 

忽然想起这句话:女人的眼泪,就是她的珠宝。

 

 

 

A long long farewell

 

从来没有真正的道别,只有无尽的离开。

 

我在电脑开了一个文件夹,把我在染了蓝的纸上写下的,和后来我再记起的,关于我妈的事,放进去。文件夹起名为:A long long farewell

 

开始的时候,早知会结束。结束的时候,总想到开始。

 

写最后一篇时,我身在阿姆斯特丹,在北海的小岛上,吃着荷兰过冬的传统菜erwtensoep,豌豆还有一些其他的什么煮成的汤。我想起我刚来荷兰的时候,吃过一次人家妈妈煮的。由此,我也想起我妈很着紧因此常常担心我在荷兰生活时欠缺的汤水。

 

对,是汤水,不是汤,毕竟我们从小在家中喝的汤,不是浓的,更像水,可能是广东人的血了。现在,我再也吃不到我妈煮的红萝卜青萝卜汤冬瓜盅雪耳煲猪横脷。当然,我也吃不到她的炒粒粒节瓜粉丝虾米鱿鱼蒸肉饼。

 

妈妈教过我一句话,十指痛归心。舌尖上的,同样归心。

 

离开小餐馆,我走回沙滩上,逆着风。我把三年前写下的几页笔记拿出来。纸,在风中晃动得厉害,一放手,就会不知飞到哪里去。看着看着,当年在我新买牛仔裤袋中染蓝了的纸,居然,更蓝了。

 

正当我以为是思念把纸变得更蓝的时候,我抬起头,望着北海,和与她好像分开也好像一起的天,好蓝啊,不是带着阳光的,是带着灰的,蓝。是天,是海,蓝了,染到纸上来。

 

我笑了,把笔记放回袋中。

 

 

 

(内容编辑整理自《纸上染了蓝》、图片来自几米漫画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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